暮色渐起,唯孤影遥看天边斜阳。

    这场大雪也不知下了几日几夜,整个村落皆是银装素裹,满目都是素白。就连深林的那些树叶也被那积雪覆盖,遮掩了原本郁郁葱葱的青。

    倒是有几分苍茫。

    这个村子村姓为张,村里大多数人都姓张。坐落于山脚下,是个偏僻的地儿,离那县城得有好几个时辰的路。附近也只有几个同样人烟稀少的村落,还有人烟稀少的小镇。

    陆花间就这么手捧着小暖炉,身披一件大氅,矗立在屋外。原本披散而下的乌黑长发松松束在身后,发尾微蜷,正如同那大氅上的厚羽一般缱绻绮丽。

    他眺望着远处的深山,不知站了多久,只为待一人归来。

    指尖轻拈,手中的小竹片便在炉内拨了个圈。还有些通红的小木炭和那草木灰乖乖翻了个面儿,依旧不断散发着余热。感受着手中传来的丝丝暖意,陆花间的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。

    原来自那杖刑后,他便昏迷了三天三夜。醒来之时,一切都变了。他也从原本将军府内不受待见的侍君,变作了如此这般普普通通的村夫。

    祁玖辞官了,这是为何?

    虽说不甚了解内情,也并不在意这突如其来的变化,但陆花间心知,自家妻主作出此番决策,定当是有她不愿多提的深意。想来也是,自古以来,女尊男卑,当家的女人们要做些什么,他们这些夫郎自然是说不上什么话的。

    思及此,陆花间的眼神越发落寞了几分。

    “哟,祁家的小夫郎?你叫何名?听说搬来这儿好几日了,不知......还习惯否?”

    耳畔突然传来一声调笑,陆花间蓦地回首,就见一个粗布衣,厚夹袄打扮的女人笑吟吟地,正想朝他的脸庞伸手,不知是想对他作甚。

    “这位小姐......男女授受不亲,何况在下已是有妻之夫......”他心下惊疑不定,脚下却是最先行动,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。

    剑眉星眸,即便是大病初愈也不失灵气。如此样貌,即便是身穿粗布衣裳,也是万般俊俏。

    “怎么这么说呢,小郎君......我不过是看你长得那么俊俏,想和你聊聊天罢了。”那女人相貌不差,却语调轻浮。这副面不改色的模样,显然是平日里调笑惯了的登徒子。如今见到陆花间独自一人,不由得心生歹念。

    “这位小姐还请自重!我家妻主方才上山去了,马上便回来了!”

    陆花间指尖紧攥着暖炉的把手,眉间紧锁,显然是早就心生警惕。

    "这个时候上山?还想回来?哈哈哈哈......"那女人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,“你们这些个外乡人,果然不知道那座山的危险。难道县城里的那些大人没早些同你们说吗?”她的脸上浮现不屑与轻视的神色,更多的却是喜不自禁。

    “真是天助我也......这么好看一个小郎君,马上就变成了寡夫。啧啧,真是可怜可叹哪。不如就跟着我王五过日子,当我的侧夫,让我好生宠爱一番。我正夫娘家人可是县城里的大户人家,以后呀,保管吃穿不愁!”说着,她便不怀好意地咧了咧嘴角,朝着陆花间逼近。

    陆花间心中暗道不妙,自己的腿伤尚未痊愈,若是想要躲开......

    被夕阳拉长的黑影如同巨大的黑兽笼罩在了他的身上……

    “哎......这儿又是哪个方向?”

    祁玖单手摩挲着下巴,另一手还拎着一个不大不小的药筐俨然装满了草药。她看着沿途在树干上做的标记,思索半晌,最终得出了结论。

    唉......还果真是迷路了。